飲水思源！
懷念湯廷池老師！

大約三十年前，湯老師在師範大學的一場華語教學演講，讓我聽了很是受用，所以演講之後，我就寫信給湯老師，希望請教華語教學當中碰到的問題。那時候，我才進入美國在台協會擔任華語教師不久。

記得，第一次到新竹湯老師家，在場已有一位碩士班學生。我拿出厚厚的教學問題紀錄，湯老師看了，就向那位學生說，作學問應該這樣踏實。

當我提出教學紀錄中的任何一個問題時，湯老師都能快速開始解答，理路清楚，很有層次。

湯老師强調，華語教學要條列化。湯老師的意思是説，任何一種母語，對於母語使用者來説，往往，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，但其實，既知其然，必可知其所以然，因此，母語使用者，在教非母語人士時，一定可以清楚到把母語條列化。

條列化，這三個字，對我在那之後二十多年的華語教學，有持續不斷的影響。當我面對華語教學的問題時，有信心去分析，然後，條列出類似公式的方法來幫助學生。效果很好，好到學生搶著要上我的課。

自從我第一次到新竹之後，每一年，會有幾次，特別在大節日之前，去看望湯老師，並且請教華語教學問題。

新竹有個十八尖山，湯老師會到那裏快走一萬步。有時候我到新竹，正好可以陪湯老師到十八尖山快走。湯老師一邊快走，卻不顧快速喘氣，一邊針對我提出的華語教學問題仔細講解，好像把課堂内的語言學課程搬到了運動場。

後來，湯老師十八尖山不去了，改到住家附近的學校操場，仍然是一邊快走一邊解答我碰到的華語教學問題。

陪湯老師快走完畢，都在晚飯之前。湯老師先去沐浴，我就在餐桌旁跟師母談論佛法。用餐當中，湯老師會要我繼續提問，並且解答我的提問。

遺憾的事出現了，師母過世。我到新竹參加了師母的告別式。

師母離世後，我再到新竹時，湯老師仍然一邊快走一邊回答我的教學提問，此外，言談之中，多了對師母的思念。看得出來，湯老師一方面告訴自己要走出傷痛，另方面，卻不由自主地，深深憶念著師母。湯老師很重感情！

師母過世，湯老師隨著因緣，離開了新竹的家，到台北跟孩子一起住。我仍然前去探望，仍然會請教華語教學問題。

湯老師在台北，身體的衰退，比起在新竹時明顯。

在台北，起先，湯老師跟我，會到附近的學校操場快走，談論華語教學，憶念師母，有時候關心一下時事。後來，湯老師不太出門，就改在家中客廳活動，除了照常回答我的華語教學提問之外，還會讓我看看正在寫的華語、閩南語、日語教學資料。湯老師身體就算不好，還是不停地爲語言界留下有用的傳承。

那天，接到電話，湯老師走了。

湯老師台北住處，設了靈堂。我到了靈堂前，行跪拜禮。一日爲師，終身爲父！我，並不是湯老師任教學校的學生，只是一個校外人士。湯老師有教無類，點點滴滴，銘記我心。

湯老師的公祭，在台北市第二殯儀館。

公祭廳裏，我看著電視墻上湯老師人生幾個階段的相片，腦海中浮現著跟湯老師相處的回憶影像。

公祭完畢，我出了公祭廳，坐上了臺北市免費的接駁車。

車上，身後，兩位湯老師的學生，談到湯老師有哪些學生參加了公祭。突然，我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，是那位碩士班學生，是將近三十年前，我第一次到新竹湯老師家中遇到的那位碩士班學生。我整個記憶，瞬間回到了那個時光---------在新竹湯老師家中，湯老師看到我厚厚的華語教學紀錄，就跟那位碩士班學生說，作學問，應該這樣踏實！

懷念湯老師！

飲水思源銘心田！